婆婆七十大壽那天,婆婆我穿了件藏藍色的壽宴真絲襯衫,配黑色長褲。小姑笑簡單,磕頭開車得體,第天不搶風頭。哥嫂結婚五年了,婆婆這些場面的壽宴規(guī)矩我摸得門兒清。
酒店包廂里坐滿了人,小姑笑都是磕頭開車老公那邊的親戚。我端著茶杯,第天一桌一桌地敬茶,哥嫂臉上掛著剛剛好的婆婆笑容——不過分熱情,也不顯得冷淡。壽宴這是小姑笑我這些年練出來的本事。
"來來來,大家都坐好,我有話說。"婆婆忽然站起來,拍了拍手。
包廂里瞬間安靜下來。我停下腳步,看著她。七十歲的人了,腰板挺得筆直,眼神還是那么犀利。
"今天是我生日,我想說幾句心里話。"婆婆的聲音很響亮,"這么多年來,我們家小麗對我很孝順,這個我承認。但是啊,有些規(guī)矩還是要講的。"
我的心跳忽然快了一拍。
"小麗啊,你過來。"婆婆朝我招手。
我走過去,站在她身邊。周圍的人都看著我,有的好奇,有的幸災樂禍。我認識那些眼神。
"你小姑子今年也三十了,還沒結婚。按我們老家的規(guī)矩,嫂子要給小姑子磕頭祈福。"婆婆說得理所當然,"今天人多,熱鬧,正好。"
包廂里的空氣好像凝固了。我看見老公坐在角落里,低著頭玩手機,裝作沒聽見。小姑子坐在主桌上,臉上帶著得意的笑。
磕頭?給小姑子磕頭?
我在心里快速盤算著。反抗嗎?當著這么多人的面,撕破臉對誰都沒好處。老公指望不上,他從來就是個和稀泥的性格。我娘家離這里三百公里,遠水救不了近火。
"好啊。"我笑了,笑得很自然,"既然是老規(guī)矩,那就按老規(guī)矩來。"
婆婆愣了一下,顯然沒想到我會這么痛快地答應。小姑子也有點意外,不過很快就擺出了受禮的架勢。
我走到小姑子面前,緩緩跪下,雙手撐地,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頭。每一下都很用力,額頭撞地的聲音在安靜的包廂里格外清脆。
"祈福小姑子早日找到如意郎君。"我說完最后一句,慢慢站起來。
掌聲響起來了,稀稀拉拉的。有人說"好",有人笑,還有人竊竊私語。我摸了摸額頭,有點疼,但我仍然笑著。
晚上回到家,老公終于開口了:"你今天怎么那么配合?"
"不配合又能怎樣?"我坐在梳妝臺前卸妝,"反正也就是個形式。"
老公走過來想抱我,被我躲開了。
"你累了,早點睡吧。"我說。
第二天是周六,我正在廚房準備午飯,門鈴響了。
從貓眼往外看,我哥和嫂子站在門口,車鑰匙還拎在手里。
我開門的時候,心里已經(jīng)有了不好的預感。
"哥,嫂子,你們怎么來了?"
我哥沒說話,直接走進來。他比我大三歲,一米八的個子,平時話不多,但眼神很厲害。嫂子跟在后面,臉色也不太好看。
"昨天的事,我們聽說了。"我哥坐在沙發(fā)上,聲音很平靜。
我的心沉了下去。消息傳得這么快?
"昨天你堂姐夫也在場,看見了全過程。他晚上就給我打電話了。"嫂子說,"說你給你小姑子磕頭了?"
我點點頭,沒有否認。
"磕了幾個?"我哥問。
"三個。"
我哥站起來,在客廳里來回踱步。他生氣的時候就是這樣,不愛說話,但渾身散發(fā)著一種壓迫感。
"你老公呢?"
"出去了,說是有事。"其實老公一大早就走了,說要去陪朋友釣魚。我覺得他是故意躲著的。
我哥停下腳步,看著我:"你是不是覺得很委屈?"
這話問得我鼻子一酸。這五年來,我咽下了多少委屈,只有我自己知道。但我搖搖頭:"沒有,都是小事。"
"小事?"我哥的聲音提高了八度,"我妹妹給別人磕頭,還是小事?"
嫂子也站起來:"小麗,你知道昨天晚上我氣成什么樣嗎?我恨不得現(xiàn)在就開車過來,把你接回去。"
我看著他們,忽然眼眶濕潤了。原來真的有人心疼我。
"可是這些規(guī)矩..."我想解釋。
"什么規(guī)矩?"我哥打斷我,"我活了三十多年,從來沒聽說過什么嫂子給小姑子磕頭的規(guī)矩。這是她們家自己編的,就是想羞辱你。"
下午三點,老公釣魚回來了。一進門就看見我哥和嫂子坐在客廳里,臉色立刻就變了。
"哥,嫂子,你們什么時候來的?"老公堆著笑臉。
我哥沒理他,直接問:"昨天的事,你怎么解釋?"
"什么事?"老公裝糊涂。
"別裝了。"嫂子冷笑,"你老婆給你妹妹磕頭的事。"
老公看了我一眼,我低著頭,沒說話。
"那個...是我媽提的,按老家的規(guī)矩..."老公支支吾吾。
"什么老家規(guī)矩?"我哥站起來,"你們老家在哪兒?我去問問那邊的老人,看看有沒有這個規(guī)矩。"
老公的臉紅了:"哥,你別激動,這事都過去了..."
"過去了?"我哥走到他面前,"你看見你老婆跪在地上磕頭,你什么感受?"
老公低著頭,不說話。
我忽然覺得很累。這個男人,我跟他結婚五年,生了一個孩子,為這個家付出了所有。可是關鍵時刻,他從來不站在我這邊。
"你給我個話,"我哥繼續(xù)逼問,"你覺得這事對不對?"
"我..."老公抬起頭,看了看我,又看了看我哥,"我覺得...確實不太合適。"
"不太合適?"嫂子氣笑了,"就是不太合適?"
"那你準備怎么辦?"我哥問。
老公沉默了很久,才說:"我回頭跟我媽說說。"
我笑了,笑得很苦。說說?這五年來,他跟他媽說過多少次了?有用嗎?
晚上,我哥和嫂子住在了我家。吃完晚飯,我們?nèi)齻€坐在陽臺上聊天。
"小麗,你跟我說實話,"我哥問,"這五年來,你過得開心嗎?"
我想說開心,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。開心嗎?好像很久沒想過這個問題了。
"有孩子,日子也過得去。"我說。
"過得去不等于過得好。"嫂子說,"你看看你現(xiàn)在的樣子,比五年前老了多少?"
我摸摸自己的臉。確實,這些年為了維持表面的和諧,我把所有的情緒都壓抑在心里。每天小心翼翼地生活,生怕哪句話說錯了,哪件事做得不合適。
"要不,你跟我們回去住一段時間?"我哥提議,"把孩子也帶上,換個環(huán)境。"
我心動了一下,但很快又搖搖頭:"孩子還要上學。"
"那你自己回去也行。讓他們知道,你也是有娘家的,不是任人欺負的。"
我沒說話。這么多年了,我已經(jīng)習慣了忍讓??墒亲蛱炷且还颍娴陌盐业淖詈笠稽c尊嚴都跪沒了。
第二天早上,我哥和嫂子要回去了。臨走前,我哥把老公叫到一邊說了很久。我不知道他們說了什么,但老公的臉色很難看。
送走我哥和嫂子,老公回來對我說:"要不,咱們搬出去住吧,和我媽分開住。"
我看著他,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提出和婆婆分開住。
"你想清楚了?"我問。
"想清楚了。"他點點頭,"昨天你哥說得對,我確實做得不夠好。"
我笑了,這次是真的笑了。雖然來得有點晚,但總算是個開始。
有些話不用說得太明白,有些事不用做得太絕。但該有的底線,一寸都不能讓。
這一跪,跪醒了他們,也跪醒了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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